色彩是神秘且有着无法言说的震撼力的。古代的图腾制造者们明白,并且充分利用了色彩。现代足球设计者几乎是图腾大师之后最善于使用色彩的人了。只消看看他以绿茵作其底色,你就能明白他的境界和气魄了。在这底色上他如何施展呢?
在法兰西与意大利比赛中我们看到的是蓝白大战。法国将士球衣、球裤、球袜,三位一体,一身银白,尽管白色在绿茵场上从不缺少,但全身洁白,在本届杯赛中似乎还是第一次出现。也只是在这一次,我们看到了白色的魅力。世间的色彩争奇斗艳,不下万千,但白色从未自惭形“素”,梅花是何等高贵,宋代诗人却认为,它也要“让雪三分白”。白色虽好,但善用白色非常不易。佼佼者易污,白色最怕污染,一污染就就完全没有了自己;白色喜欢纯粹,忌讳同其他颜色混杂,混杂后损失最大的是它。纯白极其美丽,因为它是纯粹之极致,但几乎不可求,球衣上必须有醒目的号码,号码也在破坏着白色,白色可望获得最大的成功,但在杂乱的环境中白色极易失败。
无独有偶,那场比赛中意大利人一身湛蓝。白,一成不变。蓝,则有它宽阔的谱系——从天空的蔚蓝,海洋的深蓝,到蜡染的黑蓝。色调愈浅,愈显纯洁;色调愈深,愈形刚毅。意大利的服装趋近深蓝,蓝色是大自然的最基本的色彩之一。天空、河川、湖泊、海洋——是蓝色最大的载体。人世间的蓝色和人们对蓝色的情感最直接地源于大自然的启示和作用,看到意大利人身披湛蓝,令人想其那首激荡人心的歌曲《深深的海洋》。不错,那歌曲属于南斯拉夫人,而南斯拉夫与意大利恰恰是亚得里亚海畔的近邻,或许那旋律和色彩,都是亚得里亚海万顷波涛的化身。
巴西是自然色彩极其丰富的国家,他们在无数色彩中选中了芒果的黄色作自己国旗和球队的战袍。美学和心理学认为,黄色给人幸福、温和、宁静的感觉,而这感觉源自普照万物的太阳。巴西无疑是阳光最充沛的国家。芒果得阳光雨露之精华,是上苍赐予原始时代人类的珍品。选中黄色,或许是对幸福的沉浸,亦或许是最朴素的感恩心情的体现。
荷兰人的黄色则是另一派风光和气象了。据说,这是历史上荷兰皇室的专用色彩,能被皇家选中的东西必定高贵,且这色彩中透露出难于掩抑的霸气。有人说那是橘红。我说,错了,那是蟹黄,橘红哪有蟹黄的气派。在天地之间,区区螃蟹无疑是小东西了,但这小东西身上偏有大气度——桀骜不驯,我行我素。蟹黄这种颜色在大自然中是罕见的。这颜色与这傲慢生物的身躯,融于一体,相得益彰,实在是天造地设,可遇不可求。我不知荷兰这个人口只有二千万人的海洋民族,钟情于这特异的黄色,是否受到螃蟹的鼓舞。而我对螃蟹素怀敬意。我甚至觉得,在足球的世界中,荷兰就是一支伟大的螃蟹——不惧列强,自尊自重,高视阔步,横行天下。
西班牙球衣的紫色,极具感染力。本届杯赛上,不止一支球队在主客两套服装中有紫色一款。但紫色与西班牙人的传统和性格最为和谐贴切。有美学家说,紫色是帝王的标志,紫色折衷了红色的热情、激昂和黑色的庄重、哀愁。它热情而不轻狂,厚重而不冷漠,它可以令我们想到伟大斗牛士永远不甘于平庸的血统。
讲到绿茵场上的服装与颜色,不可能不说到非洲。我在前文“色彩的魅力”中说到喀麦隆队眩目的红黄绿三色服饰,身披这些色彩的喀麦隆球员简直就是美丽的寻海夜叉,而摩洛哥与尼日利亚的色彩丝毫不逊色于喀麦隆,摩洛哥的色彩骄阳一般火红,尼日利亚的色彩芭蕉一样翠绿。非洲人的色彩一概浓墨重彩,对人们的视觉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力,它使我们联想到非洲红艳的骄阳,清冽的河水,晚间的篝火,浓绿而无比茂盛的热带植物,以及他们无与伦比的雄健的肤色。无疑,是非洲大陆自然环境中强烈的色彩反差和深深蕴藏的伟大自然力,构成了非洲人审美情趣的源头活水。
美哉,大自然的万般色彩;美哉,绿茵场上的绚丽戎装。